我的父亲（三）

童年时关于父亲的记忆还有春节前的一段时间，父亲帮助大半村的村民家写春联。父亲仅仅上了3年小学，因为家境贫寒，把上学的机会留了给他的弟弟，也是我是的叔叔，后来叔叔以全省第二名的高分考取了山东大学。但记忆中，感觉父亲什么都懂，四书五经、天文地理、中国历史，特别是父亲写了一手漂亮的毛笔字。所以几乎全村的春联，都让父亲义务包了。每到距离春节半个月之前，村民们就纷纷拿着红纸送到我家，让我父亲写春联。冬天的北方，晚上屋里有一个火盆取暖，父亲在桌子上写春联，我就用手牵着红纸。等父亲写完一联，我就把它放到地上晾干。这是童年过春节时最深的记忆。

父亲为人正直，处事公正，在周围几个村庄是出了名的。村里无论谁家结婚或丧葬，记忆中都是请我父亲出面主持。父亲也善于解决邻里家的各种矛盾。村家有的家庭弟兄几个经常因为给父母养老问题产生纠纷，都是父亲出面协调解决。他总能根据兄弟几个的特长，给他们安排合理的尽孝方式，比如：大儿子在城里上班有工资，可以每月出点钱；二儿子农村种地，就每年提供多少粮食；三儿子距离近，就负责送水。最后大家都心服口服的按父亲的方案做。其中发生过一个特例，有个该负责送粮食的儿子，由于其媳妇刚嫁到我村不久，不太了解我父亲的性格，竟然拖到年底坚持不给老人送粮食，最后我父亲在大年三十拉着车子，带上麻袋和秤，直接到他家把粮食拉走。从此，他再也不敢欠他父母的粮食了。

童年时，我们村的人都是吃我家门前大河里的水。后来污染逐渐严重，村里得癌症的村民逐渐增多，父亲怀疑与河水污染有关。父亲就组织村民捐款、出劳力，在村北面的山上打了一口井，并修建了自来水管道，通到了每家每户。

后来读初中的时候，我就到距离我家六公里之外镇的中学住校了。高中到了县城，大学去了杭州。我见父亲的时间，就比较少了。

从有记忆开始，父亲从来没有批评我一句，也没有督促过我要好好用功读书。我也从来没有让父亲失望过。可后来有一件事情，我亏欠了父亲，至今不能原谅自己。

2007年国庆期间，我开车回到老家，在县城里亲戚家人们一起大聚会。父亲当众给我提出他的两个愿望，一是说母亲年纪大了，身体不好，希望我抓紧找人成家生个孩子，好让他们对我放心。父亲当时已经知道我2005年离婚的事，开始对我牵挂。我当即随口敷衍式的说，孩子很快就有的，让他们放心。另一个愿望就是他想带着母亲，坐着我的车顺路去南京玩几天。并说，只要我顺路把他们放在南京就可以了，我继续赶回上海工作。当时司机是安徽人，也想趁着假期回安徽一趟。我就给父亲说，这次时间紧迫，等下一次有空的时候，我会专门陪他们去南京玩。万没有想到，这是我与父亲最后的一面。这次聚会之后的不到3个月，父亲就突然去世了。我轻易的一诺，竟然今生再也无法实现我对父亲的这个诺言了！

父亲是2008年春节前几天突然脑溢血去世的，没有任何征兆。一大早给我叔叔打了一个电话，谈了给我爷爷立碑的事情。然后去村西头的浴室洗了个澡，回家后就下到门前河里洗衣服。我是很早给家里买了洗衣机的，可父亲总是心疼电费和水，坚持自己到河里洗衣服。没想到，这次就突然晕倒在了河边。

父亲去世前一天晚上或夜里，有一些奇异的征兆发生在我和我哥哥、我二姐身上，这让我开始相信人的确是有灵魂的。

父亲去世之前的晚上，我的奥迪车停放在办公楼下的停车场里，下着小雪。等我晚上9点多回家时，发现前面左侧窗户玻璃的中间有个弹孔，玻璃都裂花了。司机和我和保安都很纳闷，停车场很僻静，都无法理解哪里的来的力量，把玻璃打出了一个弹孔。正巧那一年没有买汽车玻璃保险。我的哥哥那天夜里做了一个梦，梦到自己和医院的同学抱头痛哭。我二姐晚上在学校操场散步时，踩到了一个手鼎（农村把它放在新坟墓上的物件）。可第二天的现实是，父亲在河边突然脑溢血，我哥哥坐着救护车把父亲拉到医院，是他梦中的同学组织全力抢救，最终还是无法挽回父亲的生命。结果是哥哥和他的同学在医院病房里抱头痛哭！

我和叔叔从北京开车赶到哥哥的医院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，父亲此时挂着呼吸机，静静地躺在ICU病房里，感觉就像睡熟了。主治医生和我哥哥给我叔叔宣布了噩耗，目前仅仅是靠呼吸机维持着生命体征，就是为了等我们回来看一眼，明天一大早就要把父亲来回老家，并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。

我不相信这是真的。我一人就坚持再回到病房里，握着父亲的一双手，我感受到父亲的手是温暖的。我不停的给他说话，幻想着他能听到我的声音。不知道过了多久，我突然发现父亲的眼角留下了泪水！我当时激动地跑到病房外叫我哥哥和医生进来查看，看父亲是不是听到了我声音有了反应。医生仔细检查后确认，是正常的身体反应，不是生命苏醒的特征。我最后的幻想破灭了。

父亲去世之后，我开始相信人是有灵魂的了，否则无法解释前一天晚上发生的这么多巧合的事。

埋葬父亲的那天，周围很多相邻都来送别父亲 。父亲的坟墓在一大片茂密的杨树林里，当时天天空晴朗，没有任何风。挖掘父亲墓地时，发生了很奇异的现象。从墓地里突然刮起了很大的龙卷风，把一些干活人的衣服都吹了起来，飘到了高高的树枝上，吓的很多人都跑了，说是我父亲显灵。当时我堂弟在现场，大声喊叫大家不要怕，并说，我大爷是世上最善良、最好的人，绝对不会伤害大家的。大家才从惊恐中平静下来。

我想父亲一定去了天堂，或漂浮在空中，他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我和哥哥、姐姐。

我爱我的父亲。